2010-10-28 第一部 第二場 -城門外- (1)

第二場

城門外

(各類人等, 三兩成群散步走出城外)

幾個從事手工業的學徒:

我們向這邊走要到那裡去呢?

其他的學徒:

我們要前往獵人的家.

先前的幾個學徒:

我們倒是要去磨坊那裡散散心.

學徒一:

我建議你們應該去河濱小館看看.

學徒二:

可是往那兒走一路沒有什麼可看的風景.

其他學徒:

那你覺得如何呢?

學徒三:

我跟著大家一起走吧.

學徒四:

還是去城堡裡頭吧, 那裡肯定有

最漂亮的姑娘, 最好的啤酒,

就算打起架來也是頂精采的.

學徒五:

你這得意忘形的傢伙,

你的皮又再度發癢了嗎?

我才不願去, 那個地方讓我覺得害怕!

另類族群侍女一:

不要, 不要! 我想我還是回城裡去吧.

侍女二:

那個人肯定會在白楊樹旁等我呢.

侍女一:

我對這可沒有多大的興趣;

我知道他會陪伴在你的身旁,

我知道他只會跟你跳舞,

你的快樂和我是毫不相干啊!

侍女二:

他今天一定不會單獨過來,

他說那個卷髮的也會跟他一起來的.

另類族群學生一:

看那些娘兒們走得多起勁啊!,

老兄, 過來! 我們可要跟著她們.

濃烈的啤酒, 麻辣辣的煙草,

還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, 這些都是我的嗜好.

另類族群城市姑娘:

妳瞧那幾個英俊的小伙子!

他們真是好不害臊呢;

他們儘可以和一些高尚的姑娘們交往,

卻去和這些侍女丫頭們鬼混!

學生二: (對著學生一說)

別走得太快! 後面又來了兩位,

瞧他們一身華麗的打扮,

有一個還是我的鄰居呢!

我對這個姑娘是很有好感的.

她們安靜地走著,

如果我們走慢一點他們終歸要和我們結伴而行的.

學生一:

哎老兄, 不行啊! 這麼拘束真讓我難受.

快一點! 不要辜負這樣的野味.

在星期六拿著掃帚掃地的手,

能提供星期天最佳的愛撫.

另類族群市民一:

我真的很討厭那新上任的市長!

從他上任以來, 一天比一天飛揚跋扈.

他對我們市政有什麼貢獻可言?

現在還不是每況愈下?

我們對他還得格外俯首聽命,

繳納的稅金也比以前更高.

乞丐: (用唱的)

善良的老爺啊, 美麗的太太啊,

你們衣裳華麗, 臉頰那麼紅潤,

瞧瞧我這個窮乞丐啊,

請您解救我的苦難吧!

別讓我平白演奏風琴!

好佈施的人才會愉快.

今天大家都高高興興,

請也賞賜我一些外快.

市民二:

在星期天及節日的時候, 最有趣的事情,

莫過於談論戰爭及有關戰爭的謠言,

在遙遠的土耳其境內,

幾個民族正在激烈交戰.

我們站在窗旁, 暢飲一盅啤酒,

看著各式各樣的船隻順流而下;

到了傍晚愉快的回到家裡,

衷心祈求世界的和平.

市民三:

是啊, 街坊芳鄰啊! 我也管不了世界大局啊,

任憑他們相互砍殺彼此的腦袋,

任憑天下紛擾混亂;

只求我的家中平安依舊.

老婦人: (面對著城市姑娘)

打扮得多麼俏麗啊! 這些漂亮的年輕姑娘們!

看見妳們, 誰能夠不傾倒呢?

你們別這麼驕傲! 我對你們可是瞭如指掌!

你們想要什麼, 我都能夠替你們辦到.

城市姑娘:

阿嘉特, 我們走吧! 我們要當心

不要跟這樣的女巫公然走在路上;

雖然她在聖安德烈節的前夕,

曾經讓我目睹了我的未來情人.

城市姑娘二:

她也曾在水晶球裡讓我看見了未來的他,

很像是個軍人的模樣, 還跟幾個魁梧的人在一起,

後來我四處觀望, 到處在找這個人,

到現在還是找不到他.

士兵們:

有著高牆堅堞的城堡,

以及趾高氣昂,

心情驕矜的美人,

兩者我都要佔有!

雖然過程勞苦,

但報酬卻很豐厚.

一旦軍號聲響起,

我們就要響應召喚,

不管是要我們去尋歡,

或是要我們去捨命.

這就是衝鋒陷陣!

這就是人生!

美人及城池,

都得要降伏.

這樣的工作雖然勞苦,

得到的報酬卻很豐厚!

眾士兵們,

大家邁步向前進吧.

2009-11-13 第一部 第一場 -夜- (8)

天使們的合唱:
蒙難基督已復活!
罪惡隱藏人心中,
墮落毀滅皆由此,
原罪人類待寬恕,
願主賜予安和樂.
浮士德:
多麼深沉的鐘聲啊, 多麼清澈的歌聲啊,
它們驅使我將酒杯移開我的口唇!
莊嚴的鐘聲, 你們是否宣告著,
復活佳節的慶典已經展開?
詩班又唱起從前天使在黑暗墓旁所吟唱的安慰之歌,
難道這是重新為新約作見証?
婦女們的合唱:
我們曾將主的聖體
誠敬塗抹香料膏液
虔誠忠實的信徒們
將主安置蒙難之處
並且慎重加以清潔
還裹以頭巾及麻布
而今再度前來這裡
卻不再見基督身影
天使們的合唱:
基督蒙難已復活!
垂憐世人受煎熬,
救人愛世得歷練,
恆愛人者皆有福.
浮士德:
這溫存有力的天籟之聲,
為何降來濁世將我探訪?
你們快飄向別處, 找尋那些溫情柔弱的人們.
我雖然聽到福音, 卻無奈缺少信仰;
奇蹟乃信仰所生的愛子.
我不敢妄想探尋這福音
及它所傳來的那個境地;
但自幼我已聽慣了這種歌聲,
現在它又召喚引領我回到過去的人生.
從前, 莊嚴的安息日一片寧靜,
天國之愛的親吻降臨於我;
那時, 隆厚的鐘聲令人心中不寧,
於是祈禱就能給我無限的歡喜.
那時, 難以言喻的親切嚮往
驅使我前去草原和森林之間徘迴,
為此, 我曾流下了千行的熱淚,
覺得一個新的世界為我而創造.
聽到這歌聲又喚回我青春時代的快樂遊興,
及往日春天佳節的自由歡欣.
回憶使我恢復往日的童心,
讓我在踏入這險峻的最後一步之前駐足.
再繼續蕩漾吧, 這甜美的天籟之音!
我已淚如泉湧, 大地再度將我收留下來!
使徒們的合唱:
葬入墓中的基督
現已不復在人間,
生前崇高的祂,
現已榮耀升天.
他享受超越生命的喜悅,
像憑空創造出來的歡愉.
但是啊! 我們都鬱鬱寡歡,
因我們仍緊依大地胸懷.
祂遺留下了所有的門徒
讓他們在這裡苦苦思慕;
哦基督啊, 我們還哭泣著呢
也感念著與你一起的幸福!
天使們的合唱:
耶穌基督已復活,
離開腐朽此地心;
信徒諸眾得安樂,
破除一切煩惱根!
凡諸力行讚頌者,
凡諸見證主愛者,
凡諸友愛分享者,
凡諸旅行佈道者,
凡諸預告極樂者,
基督皆與你同在,
親蜜相近不分離!


(第一幕 第一場 完)

2009-10-28 第一部 第一場 -夜- (7)

浮士德:

這些不都是塵土嗎? 這高高的牆壁,
一格格的書架將我困住,
這些舊家具, 堆滿了破爛的東西,
這些蛀蟲的世界拘束著我.
我怎能在這裡尋找我的所需?
或許要讀破萬卷書才能夠了解:
人的過往處處皆是苦腦,
為何幸福的人竟是少數呢?
空洞的骷髏啊, 你為何佯作笑容?
難到你過往的腦子裡也曾困惑, 像我一樣.
欲尋覓愉悅的白晝, 卻在沉重的昏暗裡,
為追尋真理而戚然迷惘.
有著把手, 輪, 齒, 及軸的機器啊,
你們肯定都在對我嘲笑.
我已到達門口, 你們理當提供開啟的鑰匙,
然而你們雖然擁有曲齒, 卻不願意撥啟門鎖的插銷.
大自然即使在白晝, 也保持著她的神秘,
不肯讓人揭開這層面紗.
只要她不願向你的心靈顯現她的啟示,
就算你用螺旋或槓桿之力也難以將之開啟.
你這舊家具啊, 對我真是毫無用處,
只因我的父親使用過你, 所以被安置在這裡.
你這用來懸燈的舊滑車啊, 你總會被燻黑的,
只要這盞昏暗的燈繼續在書桌旁冒著油煙.
與其被你們這些微小的贅物累得滿頭大汗,
我倒不如將這些區區之物全都賣掉!
從祖先手裡繼承的遺產,
一定要努力加以利用, 才能顯現價值.
不能加以利用的東西只是沉重的負擔,
只有適應時代的物產, 才能發揮當代的用途.

啊, 我的目光為何凝視著那個地方呢?
難道那小瓶對我的眼睛具有磁石般的吸力?
為何我突然感到豁然開朗,
像夜晚在林中沐浴著皎潔的月色?

我向你禮讚, 你這獨一無二的長頸燒瓶啊!
我現在必恭必敬地將你拿下來;
因為你, 我崇拜人的智慧和技術.
你是令人驚喜的安眠靈液的精粹,
你是一切致命靈丹的真髓,
我向創作你這靈藥的主人致敬!
一看見你, 我的痛苦就得以減輕,
一拿到你, 我的努力就得以鬆弛,
亢奮的精神高潮也就逐漸褪去.
我被你引導到這一片汪洋大海之上,
如鏡般的海水在我腳下閃耀著光輝,
包裹火焰的車子鼓起輕柔的羽翼疾駛而來,
在這嶄新日子將引領我到陌生的彼岸!

我感覺已整裝待發,
期待這穿越太虛的新旅程,
前往清純活動的境界.
這崇高的生活境界, 是屬靈的歡暢,
剛剛還是條微蟲的你, 夠資格銷受嗎?
好吧, 你這對塵世如此親切的太陽,
我要毅然將你拋諸腦後!
任何人都想偷偷溜過而不入的那扇門扉,
你要勇往將它推開.
時機已到, 是要用行動來證明:
男人的尊嚴不屈服於神祗的權威,
你並不懼怕那黑暗的洞府,
儘管幻想自己將會那樣痛苦難熬,
仍然敢於進入那條通道,
就算整個地獄之火都在洞口燃燒也都一樣;
儘管路途存在危險, 將使你堕入虛無,
既然下了決心, 你就放膽邁向前去吧.

純淨的水晶酒杯, 也請你下來吧!
請從這古老的盒子裡出來,
多年來, 我已幾乎將你遺忘!
你曾在祖先的歡宴上熠熠生輝,
每次將你傳遞在賓客之間勸人乾杯,
即使再嚴肅的客人也都會眉開眼笑.
杯上的許多雕繪, 富麗精巧,
每回拿到你的人, 我們都要求他們賦詩描述,
再將杯中酒一口乾盡,
這不禁讓我緬懷少年時代多次的良宵歡宴;
如今我不再將你傳遞給週遭的人,
也不再藉你的雕繪來顯示我賦詩的才能;
這裡有種能使人迅速沉醉的漿液.
就是現在充滿你杯內的褐色液體,
是我的選擇, 是我的釀製,
這最後一盅, 讓我全心全意,
當做酒宴般的崇高祝賀, 獻給即將到來的晨光!

(舉杯靠近嘴邊)
(鄰近傳來鐘聲以及復活節前夕的教堂合唱聲)

獻 詩

你們的身影又接近了, 那飄邈不定的影姿,
當初也曾浮現在我朦朧的眼前,
這次, 我可要將你們緊緊抓住. 但
我的心似乎仍懷念著那些幻影.
你們就過來吧! 很好, 隨你們高興.
你們已從雲霧中飄落, 來到我的身邊.
魑魅蠱惑的氣息, 我感覺到, 飄盪在你們四周,
震撼我, 激發我胸中青春的活力.

你們來到, 滿是歡樂時光的影像,
許多可愛幽靈隨之飄苒而昇,
如同那即將遺忘的古老故事,
初戀和友誼也隨之復生;
輪迴的苦痛, 又勾起了我的哀傷,
我重溫那迷宮似的人生旅程,
不斷呼喚那些先我而去的好友,
他們被命運掌握, 旅途之中就擰息了生命的璀璨.

聽過我朗誦最初幾幕的人們啊,
你們再也聽不到往後的詩篇;
這些密友們都已勞燕分飛,
哀嘆哪, 當初的共鳴已成絕響.
我用深切的悲歌感動陌生人的世界,
他們的歡呼反而成了我的哀傷.
從前曾朗讀我詩歌的朋友們啊,
即使你們仍然健在, 想必已各自東西了吧.

我又感受到久已忘情的憧憬,
也懷念起那森嚴寂靜的幽靈之邦,
這首詩歌猶如風鳴琴的樂章,
飄忽不定的音調蕩漾著,
使我全身顫慄, 使我淚眼盈眶.
冰冷的心也隨之軟化.
眼前的一切, 彷彿已漸遠去,
已逝的一切, 又彷彿化為現實.

歌德與浮士德

這幾個星期, 我刊登了幾篇詩文, 分別叫做”獻詩”和”序幕”. 我想大部分的朋友都不清楚那是什麼. 原本我只想擷取一部份分享, 現在, 我決定花一段比較長的時間來完成全部的刊登. 這九篇已經連載的”獻詩”及”序幕”是我註疏德國大文學家歌德的大作”浮士德”中譯本的起始部份.

大約1989年到1991年左右, 我常前往德國. 那時公餘, 德國友人經常和我前往一個幽靜的樹林散步. 樹林邊緣有一條小河; 人行步道蜿蜒順著河流一路延展下去, 一邊是樹林, 另一邊就是潺潺流過的小河. 我們常沿著河岸走一段很長的時間, 彼此不發一語.

過了一段時間, 朋友告訴我, 這條小徑是他們引以為豪的大思想家, 文學家, 科學家, 政治家歌德生前曾經倘佯沉思的處所. (這個地點在德國中央的一個小城叫”Gottingen”附近, 這個字”o”上面還有個兩點, 唸作”嘎廷痕”.)

我想大家對歌德這個人名也許有所耳聞, 喜歡西洋古典文學的朋友, 一定知道歌德的. 歌德除了其他領域的涉獵, 在詩歌這個領域, 他的名著”浮士德”被公認為西方文學最雋永的四大作品之一. (另外的三個大作為古希臘大詩人荷馬的史詩, 但丁的神曲, 還有莎士比亞的戲劇.) 有趣的是這四個人分別代表了西洋上古, 中世紀, 近世紀, 以及近代(1800年以後)四個時代的作品. 而歌德的”浮士德”就是近代西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詩作. 德國人當然引以為傲.

1990年4月, 朋友很慎重的送我一本他們全公司同仁簽名的中文版”浮士德”. 這本”浮士德”是他們專程前往法蘭克福採購而來, 因為他們知道我看不懂德文.

拿到了這本書, 我曾兩次想將它看完, 都在前面幾十頁就打住看不下去了. 第一個原因是這本書太厚了, 想想密密麻麻的七百多頁, 稍稍翻閱, 就有點心煩. 另一個原因是, 原來的詩是德文作品, 翻譯成中文本來就很難, 我拿到的是大陸錢春綺先生的譯本. 錢先生為了遵守原作的斷句, 押韻, 弄得我實在看不出這本書的優美之處在那裡. 還有那時候對簡體字真的非常排斥, 所以就將之丟到一邊了. 也在那時, 為了”解讀”錢先生的作品, 我買了一本周學普先生在台灣新潮文庫出版的繁體版. 之後, 沒想到忙忙碌碌, 這兩本書就被束諸高閣, 一直到這次搬家回台, 才想到再度將它們攤開來.

歌德動筆開始寫”浮士德”是在1774年(也有從1773年開始的說法). 同年九月, 歌德也發表了著名的小說”少年維特的煩惱”. 那一年, 歌德才二十五歲. (“少年維特的煩惱”使歌德一夕成名, 同時暢銷書的版稅為歌德取得巨大的財富, 奠定未來無憂的寫作生涯. 這本書出版當年就被翻譯成法文, 成為當時歐洲最暢銷的書. 法譯本拿破崙曾經閱讀了七遍之多.)

之後, 歌德浮沉宦海, 旅行, 戀愛. 1790年, 這本書的前七卷以”浮士德片斷”的名稱問世. 這段時期前後, 由於從政忙碌, 斷斷續續, 寫作曾中斷了十二年.

1797年, 歌德48歲, 他決心將這本書完成, 開始投注大量的寫作精力. 1808年, 這本書的第一部以”悲劇浮士德”之名出版. 同年10月2日, 歌德獲法國皇帝拿破崙召見, 拿破崙稱讚他:”這才是一個人”. 之後, 哥德中斷寫作約二十年, 至1825年才又提筆撰寫第二部. 那年, 歌德已經76歲了.

1831年8月, “浮士德”第二部殺青, 八個月後, 歌德以83歲高齡, 與世長辭. 算算, 從構思開始, 這本書前後共花了六十年, 在文學史上, 幾乎是空前絕後了.

“浮士德”結構龐大, 內容複雜, 歌德將自己一生的思想及哲學觀全部反應在書中. 全書是以劇作的方式表達. 林林總總, 常常令人眼花撩亂. 除了內容的理解不易, 還有文字通順上的問題.

這次重讀錢先生及周先生的譯作, 在讀的過程中, 我決定將它們用比較通順的口語句型詮釋表達, 順便將這本書重新再寫一次. 我是以錢先生的版本(1989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)為主, 在觸礁無法理解的地方, 再參考周先生的譯本, 修正補足原作的精神.

歌德的作品原為詩歌, 具有押韻及優美的斷句, 翻譯成中文, 維持原有格式已不可能. 所以我儘量將它改寫成最接近我們目前的生活語句, 希望能夠再度賦予它歌德曾賦予它的生命. 希望這個努力不會抹殺這本曠世名著的內涵, 也希望能夠提起朋友們讀讀這本書的興趣. 如果有人閱讀, 我想歌德, 錢先生, 周先生必定會非常高興的. 我不敢潛越, 只希望詮釋能夠最接近作者及原譯者的原意.

2009-6-26

2009-7-18 第一部 第一場 -夜- (6)

(瓦格納退場)

浮士德: (獨白)

唉, 他的腦袋裡還保存著所有的希望,

老是糾纏住一些虛空的事物,

用貪婪的手挖掘著寶藏,

即使挖到蚯蚓, 也還覺得高興呢!

我的四周靈氣充沛, 這裡

怎能容許這種喧嘩的人聲呢?

但, 這次我倒要感謝你,

你這世人中最可憐的傻瓜啊.

你把我從絕境中拉了出來,

就在我的官能幾乎被破壞無餘的時候.

唉, 那現形的精靈是多麼的巨大啊,

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侏儒一樣.

酷似神的形象吶, 我自己認為

我已接近那永恆的真理之鏡,

在天國的光輝與澄明境界之間悠游,

我已褪去屬於世人的凡胎,

超越了司掌智慧的天使, 我隨心所欲的力量

已在自然的脈絡之中周流,

滿以為憑著創造, 可以享受到

神的生活, 偏偏卻因此而自取其咎!

這雷鳴般的語言奪去了我的一切啊.

啊精靈, 我究竟不能自栩跟你近似呢!

我雖然有力量將你引到此地,

但卻沒有力量挽留住你.

就在你出現的幸福片刻,

我自覺渺小又感到偉大,

你卻殘酷地將我推開,

把我交還道不定的造化之中.

我該向誰討教呢? 我該迴避什麼呢?

我該聽從我自己迫切的心願嗎?

唉! 正像我們的煩惱, 甚至我們的行為,

都妨礙著我們一生的進展.

我們精神上最崇高的感受,

也常有各種雜質混入其中;

我們一旦達到世間的善境之後,

更善之境就會被稱為空想和夢幻.

賦予我們生命的崇高感情,

就在這樣的塵世紛擾之中趨於遲鈍.

儘管幻想在往日的記憶中大膽飛翔,

滿懷希望地向著永恆舒展,

一旦幸福在時間的漩渦中消亡,

幻想就滿足於一處小小的空間.

憂愁也立即盤據在內心深處,

在那裡醞釀成隱密的痛苦,

它輾轉不安, 妨礙著安寧和樂趣;

它還不斷地更換新的面具,

有時化現成家室或妻子兒女,

或化為水火, 毒藥和匕首:

你將為一切虛驚而發抖,

還經常為虛無的損失而悲嘆.

我和神並不相似啊! 這點我頗有感觸;

我像那蠕蟲, 在塵土裡面鑽動,

在塵土之中謀生, 攝取營養,

最後被行人一腳踩死而遭埋葬.

2009-7-10 第一部 第一場 -夜- (5)

浮士德:

所有古代的文獻, 難道都是神泉,

喝上一口就能夠永遠治療饑渴嗎?

不屬於你自己靈魂的湧泉,

是不會讓你精神舒爽的.

瓦格納:

對不起啊! 這樣推究的樂趣也很濃厚的,

浮潛於各個時代的精神之中,

了解我們之前的賢人如何思想,

最後想想我們如何加以發揚光大.

浮士德:

是啊, 發揚光大到遠遠的星界裡去吧!

我的朋友啊, 那個遙遠的時代

對我們而言如同用七個封印嚴加密封的書卷;

你們所謂的時代精神,

其實只是著作者個人的精神,

其中大多反映著時代的事件.

因此常常導致可悲的下場!

難怪人們一看到你們這樣的人就要逃避.

這些好比是一只垃圾箱, 或是一間廢品的棧房,

充其量也只是一場政治大戲的戲碼,

再安插入有教訓意味的至理名言,

把它們當作木偶戲的台詞倒還非常適宜呢!

瓦格納:

可是這個世界啊, 還有人類的心情和精神啊!

任何人都會想了解這些思想和知識的.

浮士德:

所謂的知識, 是什麼情況啊!

有誰能夠直截了當地道出真理?

那些少數有所認知的人,

實在笨到透頂了, 他們不隱藏內心的充實,

卻向愚蠢的百姓直接表達他們的觀感

這樣自古就會受到十字架刑或遭火焚.

我要求你, 朋友, 夜已深了,

我們必須結束這樣的爭論.

瓦格納:

我情願這樣下去 通宵達旦,

跟先生做學術上的討論.

可是明天, 又正好是復活節活動的開始,

還是請讓我提出一兩個問題.

您知道我熱心研究, 花了不少功夫,

您也知道雖然我了解很多, 但還想要知道全部啊.

(瓦格納退場)